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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年孤寂

  围绕薛洋的一个没什么意义的小短篇,忍不住猜想他与宋岚的相处模式。薛洋变成了沉默的薛洋,道长变成了不会说话的道长。他们生前不合,死后总该能在表面上和解,被迫达成一个短暂的共识。

——

  《百年孤寂》

01.

  快清明的时候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,城里的大雾也被驱散了一些,薛洋坐在城墙之上五音不全的吹着一个土陶做的埙。他不太懂得什么指法,也没人教他,就那么一个音一个音的吹着,小小的蛋形的埙被手掌覆在其中,如同被小心呵护的珍宝。
 
  凶尸站在城墙下,还穿着那身黑白相间的道袍,拂尘搭在臂弯上,尖上已经渗出了水滴。

  薛洋还没有下来。

  “喂,你怎么不去避雨?”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下来,凶尸转动脖子,抬起头看着他。

  宋岚并不能视物,只能闻声,能够转过去也是凭借声音传来的方向,都说修道之人死后能看见另一番天地,但他只能在黑暗中永远静默。

  薛洋翻身从城墙上跳下来,细密的雨已经淋湿了他的肩头,发梢间还有水滴坠落,他晃了晃头,随手把埙扔给宋岚,“接着,回家了。”

  小小的埙擦破空气向宋岚飞去,凶尸停顿了一下,伸手去接,也许仅仅是迟了一秒,埙与他的手擦身而过,直直的摔在了地上,清脆的一声,碎成几块。走在前面的薛洋转过身来,看着摔碎的土陶埙,眼神阴鸷。

  “太慢了。”

  凶尸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,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往前走。

  “跟温宁根本没法比。”

02.

  薛洋蹲着打开棺材盖,看见晓星尘还一如既往的躺在里面,身形仍在,皮肉未腐,他伸手去摸了摸晓星尘的皮肤,发现比走之前变的僵硬了点,再把完好的道袍打开来看,晓星尘的胸膛上浮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青灰色,逐渐有往下蔓延的趋势。

  “再次见到老朋友的感觉怎么样啊。”薛洋笑着说,露出两颗小虎牙,“是不是特别感动?”,他站起身来,在静默的宋岚眼前挥了挥手,“我怎么看着你,一点都不高兴啊。”

  若是以往的宋岚,早就一剑直指薛洋的喉咙了,连话都不会多说,可现在剑还在鞘里,人也还站着,任由薛洋摆布。

  “你不急吗?”薛洋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,扔了一颗糖在嘴里细细抿着,“到现在还没听见魏无羡的消息,你的老朋友可要撑不住了。”

  宋岚如饮白水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。

  刺颅钉突出了三寸。

  薛洋张口咬破手指,踮起脚尖,将一点殷红点于宋岚的眉间,血腥味不断的冲击着凶尸的五感,杀戮的欲望一点点将他侵蚀殆尽。

  黑色的瞳仁慢慢的落了下来。

  “铛——”刀剑相鸣。

  “出剑很快嘛。”薛洋面前横着霜华,硬生生挡住了拂雪的突然攻击,“你说你要争气点多好,刚刚怎么那么慢?”

  宋岚的力气很大,将剑越压越低,薛洋胜在灵活,力量方面自然不是对手,他一脚揣开门,用力一挥,将宋岚挥开,一个转身就踏出房门,直奔对面的屋顶而去,宋岚自然是随后跟上,一前一后的落在房顶上。

  他无法说话,五感模糊,脑内有断断续续的片段闪过,但经久持续的就是杀意,这股杀意让他不会像在生前那样留情,不会让他方寸大乱,他的剑会变得更加锋利,这就是薛洋想要的结果,他必须要赶在魏无羡到来之前,让宋岚达到能与温宁抗衡的地步。

  拂雪剑上仿佛结了一层冰霜,宋岚出剑稳且快,有几招薛洋只是堪堪接下,就立刻抽身,他本擅长偷袭,趁人不备之时一招毙命,像这样硬碰硬,实在讨不到什么好。

  薛洋已经退了快有半个城,有些倦,宋岚仍穷追不舍,不知疲倦,不知痛楚,薛洋一个飞步踏至几丈之外,喘了几口气,突然发觉眼前已无踪影,此时已至黄昏,雨也停了,大雾又开始逐渐将整个城笼罩起来。

  “咻——”的一声,薛洋刚把袖子里的降灾抖出,回身就被宋岚御剑击退几步,那气息太过强大,被冲出数米,霜华和降灾被他同时拿在了手中。

  双剑被薛洋使的行云流水天衣无缝,从而占据了主导地位,而凶尸的手法与速度仍旧和最初一样,两人在雾气中来回,如同江湖之中潇洒而浪漫的侠客。

  但侠客可没有如此不留余地,刀刀致命。

  两人上下拆了快有数百招,薛洋越打越力不从心,雾气似乎有重量,压得他双臂愈发沉重,宋岚剑花挽来,直逼心脏,薛洋侧身一避,却未完全躲过,被一剑钉入胳膊之中,疼的一声闷哼。

  剑柄还被他握在手里,剑尖还在薛洋的血肉之中,空气中有一丝甜腻的血腥味,薛洋“呸”的一声吐了口吐沫,说道,“继续啊。”

  可宋岚没有再动了。

  他漆黑的瞳仁直勾勾的盯着薛洋,突然之间将剑抽出,归入鞘中,这场仓皇的打斗戛然而止,薛洋看着凶尸踏足跳下房顶,随雾而行,长风将墨发扬起,衣袂飘飘,仿佛谪落凡尘。

  “怎么会...”薛洋惊异,刺颅钉只突出了三分之一,更何况还有另一根深埋于此,凶尸怎么会猝然停手,又像有意识般的离去?

  莫非是,跟血有关系?他能认主?

  眼看的天将将要黑了,薛洋忍痛奔向宋岚,宋岚出剑去挡,他便闪身至身后,集气运于掌中,对准那颗突出的刺颅钉狠狠一拍,宋岚顿时没了动作,拂雪“呛啷”一声掉到了地上,又变回了沉默的凶尸。

  薛洋把拂雪捡起来,放到凶尸手中,手指合拢,将剑入鞘,而他喘着气,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,撑着剑让自己不要摔倒。

  “蹲下。”青年闭着眼睛,看起来是累极了,“背我回去。”

  凶尸僵硬的转过身子,慢慢弯下腰去,双腿也开始慢慢弯曲,薛洋把剑收起后,就不管不顾的倒在了他的背上,双手自然的环绕在胸前,下巴搁在肩膀上,他们的脸如此相近,就像是耳鬓厮磨的情人一般。

  薛洋不知道这凶尸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,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傀儡,一个能陪着他的木偶,不需要有感情,静静的站着就好了。

  因为如果有感情的话,肯定又会讨厌他吧。

  这座大雾弥漫的城里,一个凶尸背着一个青年正在缓慢的行走着,这段路有那么长,仿佛从前世今生走到了明日未来,背上的人已经双目紧阖,像是已经开始了午夜梦回,凶尸的一步步踏在路上,踏在雾里,又像是踏在了心里。

03.

  当薛洋醒来之时已是月上中天,他躺在床铺中,身上还盖了被子,他翻身下床,趁着月光一路摸到厅中,凶尸立于棺材前,直直的盯着棺材里。

  薛洋不恼,抱手环于胸前,靠在门框之上,嘴角还挂着笑意,眼前的这一幕令人啼笑皆非,风从被撞破的门口吹过来,刺的人有些生疼。

  然后他看见凶尸蹲下了,伸出了手,想要去触碰那条绑在眼睛上的绷带,还有紧阖着眼的那个人。

  一点,一点,慢慢接近。

  “这他妈是你能碰的?”薛洋双指在空气中一划,凶尸的身体突然像被打了一拳,力道之重,整个都飞了出去,撞到了对面的墙壁之上,灰尘夹杂着土粒撒在了他的头上与身上,他没有情绪,却显出一种无辜的感觉来。

  站在门内的青年居高临下的看着跌坐在地的凶尸,目中戾气翻涌,杀意毕现。

  “你应该说什么?”薛洋跨步走向凶尸,一把抓起他的头发,凑到耳边,“对不起?都是我的错?还是——”

  “此生不必再见?”

  没有反应。

  薛洋突然有些怀念宋岚生前的样子,那么好惹,那么易怒,两三句话就能把他撩拨的方寸大乱。他们从来没有心平气和的说过一句话,都是干脆的动手,但是这种独一无二的感觉非常令人愉悦,他知道自己就是个缺爱的小孩,有时候想承认,有时候又强硬的拒绝。

  他放开了自己手。

  凶尸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,衣袍脏了,头发也打了结,他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但是却无法发出声音。

  那一瞬间的暴躁被控制住了之后,薛洋变成了一个不会说玩笑话,沉默寡言的薛洋,他踮起脚尖摸了摸凶尸的头,温柔的如同在安慰心上人。

05.

  夜并没有那么漫长,一盏青灯燃尽之后就是东方的破晓,这个时刻的义城是最清明的,街道店铺清晰可见,雾气在辰时才会降临。

  薛洋坐在院里给他的凶尸洗道袍。

  其实在更早的时候,薛洋拿着针给衣服补破损,缝补这件事他会,却不娴熟,针尖在指头上扎了几个血窟窿,也不嫌疼,还要去碰水,用皂角一点一点的洗。

  凶尸穿着里衣站在一旁,把清晨吹来的风都挡完了。

  薛洋站起身来拧衣服,拧完以后挂在绳子上晾起来,以前晓星尘在的时候也是他去晾。黑白相见的道袍上勾勒着繁杂的暗纹,他又想起了那件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色道袍,也是晾在同样的位置,连被风吹动的痕迹都一样。

  他又坐回那个小凳上了。

  凶尸不知道去哪里了。

06.

  “薛洋?薛洋?”

  脑中一片混沌,他睁开双眼,看见了晓星尘的脸。

  “你醒了?我们准备出发了,你去不去?”

  晓星尘的面孔还很年轻,背上背着霜华剑,手里拎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,好像还牵着另外一个人。

  “去哪里?” 薛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,发现被晓星尘牵着的是阿箐,笑盈盈的看着他,手中还捏着几颗糖果,好像准备给他。

   “去游历,没有目的地”  晓星尘说,

“行世路,除魔歼邪——”

  “你要不要一起?”

  薛洋在小院里睡着了。

  太阳很暖和,他的凶尸回来了,站在他的身旁,他的道长也在屋子里静静的躺着,门口响起了竹竿笃笃的声音。

  离他身最近的人们,心都是离他最远的。

  他好像在说着什么,似是细语,似是呢喃。凶尸替他梳理被风吹乱的头发,手很笨,却很轻,没弄疼他,也没让他醒来。

  那个土陶做的埙被粘好了,全是大块的碎片拼接起来的,那些摔成粉末的陶早就被风吹走了,就像这个埙,再也吹不响了。

标签:宋薛薛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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