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上班族刚一下班就被金大少爷扯酒吧消遣去了,他看了看酒水的价格,还是有些心惊胆战。
“怂。”金光瑶点评。
“你放屁,我这叫从良。”薛洋怼回去,用中指戳了戳自己的眼镜框,“见过这么优秀的人吗?”
“你家那位呢?”金光瑶明知故问,伸手把薛洋面前的白水换成加冰的威士忌,薛洋皱皱眉头,最终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。
“还能怎么...”他的手捏着杯子,稍稍有些用力,“他没出轨,我也没出轨,就是,有些受不了了...”
“回去真跟女人结婚了?”金光瑶的手搭上薛洋的肩膀,“你怎么越活越倒了你。”
“可拉倒吧,二十岁遇到这么个人我非得手脚都给他卸了,可现在不行了,老了,心软。”
“人果然还是不能用脑子谈恋爱。”金光瑶说,“要用下体。”
“大家都用下体的时候,我这就叫尊重别人想法了。”薛洋喝了一口酒,“人家不愿跟我我总不能...”
“嗯?”
“算了。”他垂下头,看起来有些失落,“当我没说。”
“你总不能绑着人家?”金光瑶嗤笑一笑,“我就不该放你去跟那个什么晓星尘去混。”
“不是,跟他有什么关系..”薛洋无奈,“这叫和平分手好吧。”
“那你现在呢?人不人鬼不鬼?”金光瑶挑眉。
“我得买房啊朋友。”薛洋无奈,“我是您老啊挥手一楼盘都是我的。”
“没事。”金光瑶说,“我给你送一栋。”
“行吧赶紧的,好兄弟不多说。”薛洋搓搓手,“合同哪儿呢,赶紧签了,我好回家睡觉。”
其实金光瑶让薛洋过来,是来给他找对象的。
薛洋这人就是轴,一根筋,二十岁的时候万花丛中过,片叶不沾身,后来遇到心中的白月光,感觉跟回到光明世界似的,甘心当个上班族,二点一线,跟改邪归正似的,金光瑶不大愿意理这种浑身都是恋爱酸臭味的人,那段时间理都没理他。
后来,后来甜蜜的二三年过后,就是分手。
白月光说他撑不下去了,受不了莫名其妙的眼光,家里不同意,想回家,还说其实前阵子他偷偷和一个同乡的女人相过亲,觉得对方都不错,已经准备订婚了。
薛洋心狠手辣,没改邪归正前手上也沾了人命,可以说是现代社会的煞神,但偏偏,就是下不了手。
白月光走的那天晚上,只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箱子,薛洋坚持送他到楼底下,叫好的车停在门口,那个时候他们友好的挥挥手,异口同声说了一句特别武侠特别酷的话。
后会有期。
然后计程车载着白月光走了,留薛洋一个人站在楼道口,白光从头顶上撒下,夜幕中的聚光灯照耀着他,好像全世界的观众都等着他哭,他撑了一会儿,还是哭了。
情爱真是最软的东西,薛洋十八时跟别人打群架,棍子打折了一条胳膊都没哭,现在,他都快三十了,看着载着情人走的越来越远的计程车,哭的跟孙子似的。
金光瑶看见的就是这么个景象,薛洋坐在楼道口,眼睛红红的,好像哭过了,又好像没哭。
“别哭啊,有什么好哭的。”
“你听过一个段子吗?”薛洋哑着声音问。
“你讲吧。”金光瑶把贩卖机里买的咖啡递给他。
“说有个人,他妈小时候老吓他,说你别哭了。你不听话。再哭小心警察叔叔来抓你,然后那个人恋爱了,对方是个警察,后来那个警察家里人不同意,走了,那个人问他妈,如果我现在不听话,警察叔叔会来抓我吗?”
“八百年前的段子了好吗朋友,而且,我不是你妈。”
“...他真的是警察。”薛洋用咖啡罐儿揉了揉眼睛,“丢人,算了,大半夜的你过来干什么?”
“路过呗。”金光瑶把外套一甩,搭在肩上,“我饿了。”
“冰箱里还有点吃的。”薛洋站起来,拍拍裤子上的灰,往楼上走。
“那我替你妈回答一句,不会了。”金光瑶站在楼道里,仰着头看着开门的薛洋,眼中晦明交替,然后在薛洋看过来之前快速转移话题,“我想吃饺子,不吃韭菜的。”
“我就给你挑着韭菜的下!”
现在过了这么久了,薛洋坐在他二十岁也坐过的位置上,自然而然的想起了白月光。
都说初恋是白月光,可薛洋的白月光不是初恋,只是单纯的,一见钟情的白月光。
“想什么呢?”金光瑶一撞薛洋撑着头的手,薛洋差点趴桌子上,气的他差点没拿个玻璃杯砸金光瑶头上。
“想你。”皮笑肉不笑。
“别,可恶心死了我了。”金光瑶故意抖了抖,然后他指了个人,“小瘪三,看,那个人怎么样?”
“你他妈才小瘪三。”薛洋顺着方向看过去,看见个感觉挺冷冰冰的人,脸倒是很英俊。
“看了,怎么了?”
“像不像你爷们儿?”
“我可去你妈的吧。”
“真的,自从知道你喜欢爷们儿之后我看谁都像你爷们儿。”
“可几把拉倒把你。”薛洋骂道,“不过....长的挺合我胃口的。”
“那个人名儿叫宋...”
“闭嘴!”薛洋毅然决然的起身,“让我自个儿去问出他名儿!”
“见色忘友,去吧去吧,别在这儿烦我了。”金光瑶一招手,调酒师递给薛洋两杯威士忌,“麻溜的,等会儿我小情儿就来了,他吃醋了怎么办。”
“金少爷给买买买呗。”薛洋把酒放在吧台上,把头发往后一撩,眼镜装进西裤口袋,又把酒端起来。
“等会儿,回来回来。”
“怎么着?”
“你有没有想过,回去找找他?”金光瑶这么试探的问了一句。
“人老了,不能受刺激。”薛洋举着杯子想了想,低下头,又笑了,“人家琴瑟和鸣,恩爱有加,我去干什么,我又不是那种不识抬举的人。”
“行,赶紧去,酒费我出了。”
金光瑶看着他走过去,然后转回来,趴在吧台上玩手机。
裤包里躺着一个永远不会再响的手机。
那是晓星尘给他的。
就是薛洋的白月光。
在晓星尘临走之前,和金光瑶悄悄的见了一面。
他撒谎了,对薛洋,撒了一个弥天大谎。
他给金光瑶说薛洋这个人什么都好,就是轴的很,一根筋,非要在一颗树上吊死,但是他现在要走了,他本就是基层的缉毒警察,因为几年前的事故,到这里来养伤,但是现在国家需要他,他必须要去。
但是这一去,很可能回不来。
这支手机和里面的电话卡都是新的,晓星尘说,到那个时候他还活着,他就会打电话回来,如果薛洋还是一个人,那他就回来继续爱他,如果薛洋令寻真爱,他就默默祝福。
只是这一切,不能对薛洋提起半个字。
金光瑶接过手机,沉默良久。
你真无私,居然还想着帮情人另寻真爱。
晓星尘笑了,说我这是自私,薛洋才是无私,如果我告诉他,他会一直等我,哪怕我不来,哪怕我死了,他还是会等我。
他这个人就是这样,轴的很,一根筋。
你可千万不要跟他说。
其实晓星尘走之后,金光瑶靠在楼道里,想说的不是“不会了”,而是“如果警察叔叔还活着,就算你不哭,警察叔叔也会来抓走你的。”
但是他开不了口。
他不知道怎么开口。
或许这支手机明天就该像个真正的秘密一样石沉大海了,金光瑶回过头去看了一眼,薛洋似乎很开心。
他把裤包里的手机翻出来,密码是薛洋的生日,桌面是薛洋的睡颜,通讯录里只有薛洋的号码。
来电记录是0,短信箱里塞满了垃圾。
手机还是新的,还没响过一声,就要背负着一个秘密沉入海底,昨日化为泡影,化为桥锁上的梦,梦醒跌落,无影无踪。
到现在薛洋还是会想起晓星尘,他很想去看看他,但是没有这个勇气,只能在梦中见见他,摸摸他的脸,拉着他的手,跟他说会儿悄悄话,然后醒来了,想着他到底跟谁在一起呢,他那么好,被他爱的人一定也很好,他们举案齐眉,他们携手到老,美好的就像个梦,只是梦里没了他的身影而已。
也是算是另一种圆满。
可是,薛洋不知道,这辈子,再也等不到他的警察叔叔了,这辈子可就这么一个,错过了就没了。